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​一个你或许不知道的乾隆爷(下)

​一个你或许不知道的乾隆爷(下)

订阅 2023-8-29

作者:马雅

    1750年西藏生乱,乾隆派兵入藏,以此为契机,整顿藏政,废除藏王制设,加强了北京对西藏的控制。

    而雍和宫中的《喇嘛说》,则成为之后制定颁布治藏章程的依据,特别是活佛转世的金瓶掣签制度之设计。此外,碑文论述了清廷在藩 “因俗而治”的民族政策:“修其教不易其俗,齐其政不易其宜”,“宏宣德化以尽怀柔之道”。

    由清廷特制两个掣签金瓶,一个送拉萨,置放在大昭寺,用于西藏的活佛转世;一个放在北京雍和宫,专为蒙古及青海、甘肃等地活佛转世之用。200多年过去,金瓶掣签确定转世活佛的制度,至今沿用。

    由于蒙藏两族因藏传佛教而联络紧密,故对清廷构成隐忧。如不解决此潜在危险,清廷难以心安。“兴黄教以安众蒙古”,即乾隆用以操纵蒙人思想,并弱化西藏僧侣对黄教控制之长远国策。这确实是两千多年来的中原皇朝对抗北虏的诸多策略中,成本最低却也最有成效的一项。乾隆着眼于对蒙藏两族“攻心”,而他打开其“心锁”的“钥匙”,在于藏传佛教。此举胜过千军万马,实乃乾隆的英明之处。

    可当乾隆面临西藏的挑战时,他意识到这不来自武力,而是来自其宗教力量对清廷宗教神圣性的质疑。所以,乾隆必须在宗教身份上取得优势,方能与之抗衡。

    于是,除了大兴寺庙以外 ,乾隆还另有一番惊世骇俗的举动:他颇费周章地扮演文殊菩萨,绘制成藏式的宗教画唐卡。 乾隆佛装写真画唐卡之出现,与他推行“兴黄教安众蒙古”的政策息息相关。由此,乾隆不但扶持黄教,更从中树立起自己作为宗教领袖之形象,以钳制住蒙藏的贵族势力。乾隆以文殊菩萨的神圣角色现世,是要向世人彰显,他是菩萨降世,而成为了人间帝王。

    同时,面对强势的汉文化,乾隆清醒地意识到,他需要一个强势的意识形态,来与之分庭抗礼。黄教,既可以笼络蒙藏,又可以平衡儒家。所以,“兴黄教” 其实是一石双鸟,而这一层次的策划,更见乾隆之深谋远虑。   

    平心而论,作为一个日理万机又思想驳杂的皇上,乾隆很难每日诵经持咒,保持”六根清净”,潜心修佛。他需用极高超的现实主义手腕,治理这个疆域广大的多民族新型国家。“兴黄教”具有其强烈的政治企图,唐卡则带有公关色彩。然而,乾隆也曾说过:黄教能把爱普及到弱者,所以我信服它。这似乎表明,如果乾隆心中尚有一块净土,他宁愿留给黄教,作为自己的精神家园。

  在乾隆裕陵地宫,有近百种用梵文,而不是用满文或汉文雕刻的陀罗尼咒(佛顶尊胜梵文经)。这些精美的雕刻,按顺时针排列,正好符合一座灵塔自下而上各个部位所装的陀罗尼。所以,乾隆以黄教灵塔装藏的陀罗尼,装饰了自己的陵寝。笔者认为,这才是乾隆人生最私密的表达。

    却说从四十岁起,在以后三十多年中,乾隆沿大运河六下江南,进行“南巡”:查看水利工程、拜祭明孝陵和孔庙、召见江南士子,同时给予沿途尤其江浙地区,免租免税。南巡,是乾隆除了武功之外,最看重的文治。其原因何在?

    回溯清军入关时,江南生灵惨遭屠戮,距乾隆已有百年,清政权已然稳固。但为了抚恤人心,特别是拉拢汉人的上层分子,以便为其服务,乾隆作出种种亲民、尊崇汉文化和儒家的姿态。再考虑到江南乃清朝的金库,确保此地经济的持续增长,便能维持住乾隆长年征战的巨大开支。

    但是,在工程浩大的四库全书的编撰中,乾隆将皇太极和康熙时期起即编造的满族兴起的神话,正式作为“史料” ,塞入书中;同时,删除了不利清廷和反满的资料。其中,他还利用“得人心者得天下”的中国传统观念,宣称明朝是由于自身的昏庸腐败而失去“天命”,进一步为清朝“得天下”的合法性,提供理论根据。

    确实,清军入关前后,有降清的汉军(绿营军),成为替满人打前阵的马前卒,自愿充当屠杀自己同胞的刽子手,而满蒙“八旗”只当后备军。这些汉人之贪生怕死、卖主求荣、见利忘义,乾隆看得清清楚楚。他借鞭笞这些叛徒,间接表达了对儒家满口“仁义”的不屑。

    可是,一个明显矛盾的现象出现了:尽管对汉人道德上的虚伪有尖刻的批判,可乾隆对汉文化,尤其对其字画和古董却有狂热的痴迷。他尽可能大批搜集无比珍贵的历代文物,为此组织了文化顾问团队:专门打听哪些商家要拍卖收藏的文物,或者他们的子孙已失去对保存古董的兴趣,于是不惜重金收购。乾隆还不时迫使家有祖传珍宝的官僚,当作礼品奉献给他,否则便去追究他们在官场上的过失。

    乾隆在南巡时,随身携带着这些稀世文物,或以画卷对照沿途的风景庭园,或在国宝级的字画上即兴“御批”和作诗,甚至大盖印章,破坏了国宝的真正价值。乾隆在古字画上题字,几乎演变成了嗜好:经过长期反复地赏玩,这些字画似对他有了特殊的意义。每有心得感悟,乾隆便如同私人写日记一般,在古人的字画上,把它们记录下来。在他的“养心殿”的书房里,还特设一个“三希堂”,珍藏着王献之、王献之父子等人的墨宝。

    如此看来,乾隆有一个复杂的心结:他承认汉文化的精致美妙,同时又认为它对满人淳朴的品性有腐蚀性,故号召满人群众对此进行抵制。可他本人,却沉溺于中国古代的文物与字画。对笔者来说,这是个百思不解之谜。人们可以说乾隆附庸风雅,可以说他是自我膨胀、占有欲之无限放大。而贵为“天子”,乾隆本可为所欲为,但他为什么偏偏对华夏的古典字画情有独钟?从宫廷的藏画中,后人可看到乾隆身着汉服,在书房中舞文弄墨。

    乾隆晚期,国力由盛及衰,他本人也由早年的励精图治变得昏聩。连年的穷兵黩武和奢侈豪华的南巡,造成了国库空虚,而乾隆的宠臣和坤,却富可敌国。

    1793年,英王乔治三世派遣了以马嘎尔尼勋爵为首的大型代表团去北京,与乾隆皇帝直接会晤。他们带去了一些英国货物的样品,试图在中国推销。但由于语言障碍,这些货物竟被误当成英国对大清国品质低劣的进贡品。

     觐见时,单就马嘎尔尼应当跪一条腿还是两条腿的这个外交礼节,双方争执不休。事后,乾隆给英国使节的信中表示:中国作为“天朝帝国”,不需要像英国这样“蛮夷之邦”的任何物品,所以,双方也无需打交道。

    事后,马嘎尔尼对此发表了以下感想:“中国是一个古老而荒唐的帝国。它就像一艘第一流的战舰,幸亏150年来,由谨慎的舰长掌舵,所以战舰并未偏离航线。可以后,如果换了个不称职的舵手,这艘舰船就会触礁,就会掉底,而且不可复原。”

    中外学者一直把这次接触的失败,作为清国拒绝改变和不能步入现代化的一个象征。他们归咎于清国与外部世界的来往,只限于周边进贡的小国,因此习惯于把自己当作“中央王国”。这是一个严肃的话题,但它并非本文的要点,故不在此作专门阐述。

    近年来美国出现了“新清史”派,把大清国与当时的沙俄帝国、奥斯曼帝国,甚至大英帝国作类比。这些学者强调——大清国是个中亚腹地的帝国,因此提出了“大清国不是中国,而中国(长城以南地区)只是它的一部分——这种挑战性的论点。当然,中国史界对此的回应是:就像以往任何异族对中国的征服,最终都被中国所同化一样,满清也不例外;还特别举出儒家的影响;于是,把清朝归入自古以来中国的“大一统”和儒教同化异族文化的范畴。

    回顾历史,自顺治皇帝起,乾隆和他的先辈就把清帝国和中国当成一个,并且在条约和外交文件上,都宣称自己为“中国”。早在1755年,乾隆重新定义了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。他是这样说的:“有人认为非汉人就不能成为中国的子民,而他们的土地也不能整合入中国的国土。这不代表本朝对中国的理解,而以上那种观点,只是从前汉、唐、宋、明历代对中国的理解。” 由此可见,在将近270年以前,与那些墨守成规的腐儒不同,作为一位大政治家,乾隆以博大的心胸、宽广的视野,对此已做出了与时共进的明确解答:大清国就是中国,不过,它是一个扩大了的中国。

    纵观乾隆,他刻意保存满人族群的品质,却自己沉迷于汉人的字画,但是选择了信奉藏传佛教。他的西进,把中国的固有疆域扩张了将近一倍;他在“中原”软硬兼施,制服了华夏的统治精英。而无论拜佛还是尊孔,乾隆的心身都没闲着。从18世纪起,新疆、蒙古、西藏正式纳入中国的版图,汉满蒙回藏组成了中国的主要民族。然而,爱新觉罗·弘历作为一个人,在其光鲜的龙袍和盔甲之下,他的精神世界,至少从汉文字的记载中,依然扑朔迷离,被岁月的云雾所缭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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